一月余烬

在堕落的五月,山茱萸和栗树,这些开花的叛徒。

〖短完〗倒带

埃文捂着疼痛不止的胸口倒在地上,真切地发现自己上了年纪。被锁链吊着双手的兰德拉托尔的眼神让埃文那么不甘心。好像挨打的是埃文一样。

打那小子的时候犯了病,天大的笑话。望着窗外的绵绵阴雨,埃文大概能想到兰德拉托尔会说些什么嘲讽的话语。

吊在地下室的兰德拉托尔被芬放出来了,埃文猜芬绝对会这么做。要是早知有今日,他坚决不会让芬掌管宅子里所有的钥匙。

但谁知道呢?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埃文心想事成的光景。

此时在这雨天,在这孤寂的房中,却只有画像上被烛火映得面庞柔美的罗茜还陪伴于埃文身旁。看着画像上的未婚妻,埃文觉得死去倒也愉快,反正自从得知罗茜的死讯以后,他也常常盼望着能早日到罗茜那儿去。

可笑的是之前过来的医生,他说什么,埃文大人只是情绪太激动了,休息几天以后就会好,刚好兰德少爷是个精通治愈的法师,有能力那样强大的养子在,埃文大人一定长命百岁。

才不会,那小子现在肯定正在什么地方过节一样庆祝他病倒吧。如果他死了,兰德拉托尔指不定还会在他的葬礼上举办一个盛大舞会。

淅淅沥沥的雨将是他唯一的哀悼者。

埃文出神地想着这些事,却有人偏偏破坏气氛来叩响了房门。进来的人竟然是兰德拉托尔。看吧,芬果然这么做了,埃文望一眼画像上的罗茜。那个快要成年了还长得和小孩一样的小子,白皙的脖颈和手臂上那些流血的伤痕没有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真是不得了。埃文记得,芬曾经向他报告过,十四岁的时候兰德拉托尔就已经达到用魔法给他自己接上断肢地步了。医生那样称赞他,想来也不是为了奉承。

“晚上好。”兰德拉托尔说着,坐到摆放在埃文床前的椅子上。

“从派对上回来了?”埃文不管他,自顾自又去看蜿蜒在窗户上的雨滴。

“我没有去参加派对。”兰德拉托尔回答,“我去了图书馆。”

“哦,我记得,你向来喜欢看书。”埃文平静地问,“就这么迫不及待要从这房子里逃出去?”

“你何必那么想,我只是去找一本书。”兰德拉托尔也以同样平静的语气说话,“找到以后我就回来了,来你这里,给你念个睡前故事。”

闻言,埃文终于偏过头看着兰德拉托尔。正如兰德拉托尔所说那样,他手里握着两本书。有本封面什么字都没有的红皮书,另外一本的封面埃文则再熟悉不过。那是一本结局皆大欢喜的幼稚故事,只有小孩子才喜欢。他念过无数次,念给晚上无法入睡的八岁的兰德拉托尔听。

“可笑。”

对于埃文的话,兰德拉托尔充耳不闻,自顾自念起来。

从那让人倒胃口的“很久以前”开始。

一直到“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自此,帷幕落下,皆大欢喜。”

“兰尼,你这毫无起伏的语调,没有人会喜欢听你念故事。”埃文毫不留情地评价。

“我还是第一次念故事,没办法像你念得那么好。以后也许会有所长进。”兰德拉托尔把书放在身后,又拿起另外一本书,目光一直落在埃文深绿色的天鹅绒毯子上。

“现在你念完了,出去吧。”

“我的事情还没做完。”

“你又要干什么?”埃文有些不耐烦。

“医生告诉我,我能让你好过些。”兰德拉托尔把摊开的红皮书拿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对着埃文的胸口,法阵浮现于地板。

“兰尼,这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只是你这么认为。”

“你不想杀了我?”

“当然,我无时无刻不想这么做。”

“你现在完全有机会。”

“我随时都有机会,父亲大人,但是这没有任何意义。”兰德拉托尔合上书,起身时终于和埃文对上视线,“请好好休息吧。”

“你不必装模作样地叫我父亲大人。”埃文对正要开门出去的兰德拉托尔喊到。

兰德拉托尔停住转动门把的动作,只是顿了顿,依旧是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出去。

之后埃文遣来为壁炉添柴的佣人找来了芬。

“他又哭了?”埃文问。

“没有,少爷看上去和平时一样,老爷。”

“得啦,芬,不要摆出那副管家的样子了。那小子真是了不得,我和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在考虑着要怎么溜出学校找乐子。”

 “埃文,我很高兴还能再和你这样交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交谈过了。”

“有多久了?”

“快十年了,埃文。”

“有这么久了,难怪那小子身上有那么大变化。”

“没错,你伤害那孩子有这么久了。”

“他担得起。”

“没有人能担得起。”

“兰尼好像布满裂纹的玻璃制品,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这模样而痴迷。”

“他确实有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芬,是我成就了他的不可思议。”

“但他原本可以长成另一副让人痴迷的模样,就像罗茜那样。”

“他们不同。”

“没有人是相同的,埃文。我看到的够多了。”

“这就是你向着他的理由吗?”

“你觉得呢,埃文。换做罗茜,她一定也会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

“噢,她一定很爱兰尼,聪明的小孩总是多得女士们青睐。”

“不管兰德如何,罗茜都会制止你伤害他。”

“罗茜已经不在了。”

“可兰德还活着。”

“是啊,是啊,带着他那套让人讨厌的道德。”

“他在用他的道德救你。”

“别逗我发笑了,芬,他以为他是谁?”

“埃文,他是你的儿子。”

“……我累了,芬,出去吧。”

“是我逾越了,老爷。”

 

“早安,父亲大人。”

“兰尼,你从哪学来了这个好笑的称呼?”

“老师昨天教我,她告诉我,直呼你的名字不合礼数。”

“噢,她是出于好心。但是,兰尼,我们是平等的,可以不需要这种礼数。”

“好吧,埃文,谢谢你。今天你也会陪我去学校吧?”

“那当然了……这个亲吻礼也是老师教你的?”

“嗯,你觉得怎么样?”

“哈哈,我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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