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余烬

在堕落的五月,山茱萸和栗树,这些开花的叛徒。

〖短〗虚之空

*肉眼可见的致敬艾莲日记

文/rein

艾森城上方的人造天空永恒不变。
好似这精巧的造物,我的生命由于某种目的被创造而出。那人造的蓝色漂亮而虚假,一如名为姬怜美的我被赋予的表象。
觉察到虚假的天空那天起,我不再活于世上。

*

父亲身居要职,忙碌在外。
家里只有母亲与我生活。

自我记事起,在家中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于很少见面的父亲,我并不思念,却也乐于与他相见。
父亲每次回家,除了给母亲带回许多礼物之外,还带些在女孩间流行的东西回来。甚至是更大年龄的女孩才能拥有的化妆品,也成为我储物柜的藏品。他难得闲暇时,也到我的学校看望我,接我回家。
这是父亲表达爱我的方式。
他爱母亲的方式更细致,对母亲的无微不至。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是我所认为的爱的顶端。

那顶端之中没有我,我从不为此感到伤心难过。我感激他们愿意分一份爱给我,我也爱他们,尤其是母亲。

母亲极具名望与学识,却显得太过于天真。这不是坏事,反衬得她更为美丽。受天真烂漫的母亲影响,我自记事起,就已经开始向往成为与母亲同样的女人。
身着缀有可爱饰物的裙子,举手投足皆展示良好的家教,进入母亲推荐的舞蹈学校,竭力像她那般美好。
成为母亲那样的人,是我的目标,亦是父亲的愿望。由此我也多得父亲几眼赞赏。

我认为自己对母亲有着不输父亲的爱。
母亲对我亦是如此。

我们无话不谈。

晴朗的蓝色天空之下,明媚的午后,我伏在母亲的膝上,问母亲关于不论谁,对自己都会心生疑问的,我之名字的由来。
我的名字是姬怜美,是父亲给我取的名字。

谈起父亲,母亲露出的羞赧笑容浮现于还是少女模样那动人的脸。她双手搭在我肩膀,令我直起身与她对视。
“怜美。”她温柔地唤我的名字,“爸爸给怜美取这个名字,是怜惜的意思。”

父亲怜惜着母亲的美丽,怜惜着名为“夕美”的母亲。
母亲未曾对我多解释,我依旧能知道父亲的意思。

知道这一点后,我开母亲的玩笑。

“爸爸好浪漫哟。”

她笑容愈发害羞。阳光凝结在母亲闪烁爱之光芒的眼,璀璨夺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我看见我的身影也在她于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眸里,梦一般的玫瑰海洋之中。

母亲得到幸福,我便同样幸福。

所以即使父亲根本不爱我,我也能够爱着被母亲所爱的父亲。

在母亲天真的脸上只有因我的想法而困扰的笑容。
这对于家庭健全而和睦的女孩来说,它或许确实不该出现在我的脑海。但这件事真实存在,不管母亲说多少关于父亲对我的爱都无法掩盖。

卡列金上将和他的妻子被发现死于家中,种种骇人听闻的猜测充斥在所能见到的媒体之上。那时我五岁,第一次听说卡列金家的儿子葳斯基。

父亲去往他家所在,操办同事的葬礼。我听闻父亲对葳斯基的照顾,一度是比肩他爱母亲的高度。

同所有人一样,我认为那是父亲悲天悯人的情怀。
随着父亲将葳斯基带回家来,送他到军校去后,我终于发觉他对葳斯基的好与悲天悯人毫无关系。
黄昏初始到夜幕低垂,同父亲约好来接我的时间早已过去。长长的街道上没什么人来往,我望着父亲以往来时的方向,没有任何父亲会出现的迹象。
最后由母亲来接我,我们回到家时,看到父亲在门口,正从外边回来。父亲一如既往地用温和的语调和我打招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他不提起,那一天是葳斯基到军校报到的第一天,他整天在葳斯基那儿,所以没有接我回家。
以后的日子里,我天天于休息时跑出学校,到葳斯基所在的军校附近观察来看望葳斯基的父亲。
父亲看望他,如此频繁,如此亲切,完全没有工作忙碌的影子。
事实显而易见,父亲爱葳斯基胜过爱我。
我如沉睡之时被痛苦折磨转醒的病孩,突兀地哭起来。

无论被别人如何安慰,我都无法停止住心中的悲伤蔓延。尤其在母亲诉说父亲有多爱我时,悲伤的浪潮几乎把我从母亲面前卷走。

母亲一如既往的幸福模样也令我无从开口。在她依旧露出幸福的笑容时,我假装快要溺亡的自己是个正享受海浪摇晃的旅人。

我爱着母亲。只要她爱我,我便能去爱她所爱的任何人。
然而其实没有人教导过我,爱究竟为何物。

爱是温润的笑容,是嘘寒问暖的关怀,是昂贵的衣裙,是精致的礼品。
我学习父亲的方式来爱人,没有任何人质疑此等方式有何不妥。

本来,我有机会向母亲学习何为真正的爱。作为和平使者出访COUR组织的母亲的死讯却由父亲传来后,也再也没有机会了。
母亲死后,我总是哭。
悲痛促使我要给母亲复仇。尽管我提出去军校学习的请求,父亲的回答也不痛不痒。

那时候,葳斯基在学生中名声响亮,刚进入军校的我时常听到关于他的传闻。
想必父亲在母亲死后,全部的寄托都到了他的身上。习惯了父亲对他的关心后,那不痛不痒的态度投进我心中那片将死的湖中泛不起任何涟漪。

父亲不爱我。不过他是母亲所爱着的人,所以母亲死后我也会爱父亲,用我的方式来保护他。

在父亲开会之时,我偷偷将监视器藏进他的袖章。
原本是为了避免他陷入危险,却听见父亲亲口说出他杀害自己妻子的事实。
以及我之于父亲是怎样的存在。

“况且要一个会跳舞的漂亮人偶的话,不是还有怜美吗?”
他笑得那么自信,与在我面前悲痛的表情相去甚远。
眼前浮现母亲说起父亲时种种幸福的表情,我不禁悲从中来。

母亲死了,没有人再爱我。
军校里的学生,嘲笑我是用来摆设的物品。
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尽管有叫做路邦的男孩替我说话,但那也无关紧要。
因为我知道,比起我来,所有人都爱着葳斯基。

*

经过大家的提议,人造天空在母亲下葬那一天为她下起了雨。一改一成不变的蓝色,灰暗浮于头顶。
人造天空为母亲下雨的这一天,我决心要杀掉被我称为父亲的那个男人。

“致我们纯洁无瑕的和平使者……”他们念着悼词。
站在母亲的墓前,只听得雨水淅淅沥沥。
冰冷的墓碑,真实地立在我眼前。
我彻底失去了唯一爱我的母亲,也不再有父亲。
站在我身边,那个好似曾经夺走属于我之爱的卡列金家的儿子,成为了我唯一的亲人。

*

父亲杀掉了母亲。
我决心要他生不如死地行走于世。

我给父亲下了毒。
说是如此,其实那是他用来杀死别人的气体。只需稍稍延长气体的施放时间,他便以为中毒是自己的疏忽。
那个曾经英俊潇洒的男人一瞬之间被毁去了容貌,打着卷的棕色头发也尽数变白。
被毒素侵蚀神经的男人,开始依靠起被他看做人偶的女儿。

他将他混入COUR组织的计划与我分享,以慈父的姿态请我帮忙。

“怜美,只有把力量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懂么?”

父亲留下这句话,伪造好自己的死亡,带着他满溢阴谋的野心去往COUR。
眼看空棺深埋进大地,听闻人们哀叹他死亡,我不想掩饰脸上想要他生不如死的笑容。
我在笑着,虽然我并不开心。

偌大的宅邸之中只剩我自己,借机我扔掉所有他给的东西。
甚至连身体也弃之不惜。

像艾森城上方人造的天空,我的生命由于某种目的被创造而出。
为阴谋出生的我的生命,有何种意义?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好用尖锐的小刀和燃烧的烛火来让自己感受我之生命的真实。

宛如那天空无法自己让雨落下。我感到如此痛苦,却连一滴泪也再无法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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