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余烬

在堕落的五月,山茱萸和栗树,这些开花的叛徒。

〖短完〗选择

雨后潮湿的土地令马车寸步难行。
我前方有个大叔就陷入车轮卡在坡上寸步难行的境地。非常不巧的是,当前的路人只有我而已。

为了避免麻烦,现在立刻调转方向去找别的路。我如此想到,刚准备转身,就被他远远地叫住了。

“小姐,能帮个忙吗?”他用浑厚的声音叫我。我不打算纠正他,毕竟我已经习惯被当成女人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问他。
“你要报酬吗?”他冲到我面前,出示他兜里的藏品,“你看,我可以给你两个苹果,一块干酪,如果你愿意多走一段路,我妻子会很乐意再送你一个香喷喷的浆果派。”

“好吧,成交了。”浆果派听起来很符合我的心意。

这是我旅途中的第二课,虽然需要小心隐藏,但用魔法换点儿东西也未尝不可。

“我数三个数,然后我们一起使劲儿。”他双手搭在马身后的板车上。

“一——”他喊着。
“不可捉摸的流水啊。”
我开始了吟唱。
“二——”
“为我扫清拦路之阻碍,冲破苍穹吧。”
“三——!”

水柱顶起了车轮,那马也因此受了惊吓,拼尽全力地往坡上走。这大叔大概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用力推了个空,在泥土上留下他的面容。

到了他家,他脸上的泥已经干成一副面具。
他妻子看着他说不出话,他则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哈哈大笑。
还不忘用力拍一下我的后背,差点儿把我也拍到地上。

“是这个小姑娘帮我把拉在地里的马车推出来的。”

“萨诺,他是男孩子吧?”他妻子小声纠正他。

“哦?真不好意思,我看错了。”他还是大声笑。
白痴一样。

“我来拿报酬。”我对他妻子说。
“他答应给你些什么呢?”女人蹲下来来和我说话,笑得和那大叔一样开心。
“我答应给他两个……”他准备告诉她,但前两样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打断了他。

“一个浆果派。”我告诉她,“只有这个。”

闻言,他们笑得更开心了。
天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我坐在他们门外一把低矮的椅子上等女人烤派。马在我旁边吃干草,狗躺在树荫下睡觉,男人在屋后的水井里打水洗脸。
清风吹来,草地和树叶发出的声音十分动听。坐在这惬意的环境里,我合上双眼,难得有了睡意。

醒过来时派还没烤好,倒是我面前围了一群跟我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有的竟然还抱着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我醒过来一定是因为他们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脸,被人如此审视总有些不舒服。

男人在晾衣服。

“你这么快就醒了,我还准备等派做好了再把你叫起来呢!”他朝我喊。

“比起派来,他们是谁?”我站起来问他,那群人给我让开一条路。

“都是村里的小孩,闻着派的香味来的。”他说着,为了增加可信度一样,还向他们求证,“对吧?”

“是!”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想跟我到村里逛逛吗,我保证等会儿回来你的派完好无损。”他大概也看出来我对同龄人没有半点兴趣。

“好吧。”我答应他,觉得去走走总比留在这被人围观要好。

然而我犯了错,他们跟着他一起来了,仿佛我是个聋子,他们围在男人的身边,拽他的衣角,大声问:“阿萨诺,他是谁?”
“他是谁呢?”他把那个咿咿呀呀的小孩抱起来,又把这个问题抛还给他们,下一秒这群人莫名其妙地笑作一团。

我还是回去继续坐着好了。
正要转身离开,前方却吵闹得让人在意。抬眼望过去才发现是拿着一群拿长刀和一个用火枪的强盗抓住了几个村民。

“快走。”他立刻转身,把那个说不清话的小孩塞给某个女孩,他们听了他的话立刻转身就跑。
真熟练,不知道这个村子究竟被抢过多少次。

“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东西能再给你们了。”他那气势好像徒手就能把那群人给宰了。

他也真惧怕阿萨诺似的,稍稍往后退一点儿,又立刻端起火枪:“少啰嗦。”

紧接矛头指向我:“让她过来!”

阿萨诺往我身前一站,喝道:“不可能!”

被抓住的人已经快要哭了,躲在屋里的人也悄悄探头来看这场好戏。
不知道派还有多长时间能烤好。

我径直走过去,阿萨诺边嚷“你疯了”边把我往回拽。

“让她过来,我们就回去,以后也不再来。”强盗又开出条件。

原来是来这穷乡僻壤做最后一票。

我真羡慕科特妮,能读取别人想法的魔法真方便。要是我有此等能力,就能知道每个人此刻都在想些什么。

“过去又不会死。”我告诉阿萨诺。
这个死板的男人依旧拽着我,说不行。

“那你要怎么样。”我问。还能怎么样,他一个人能如何。最多用石头把那个抬火枪撂倒,然后被其他人大卸八块。

“我会抓住他们,然后把它们交给卫兵。”他极其认真地回答。

周围根本没人想要站出来和他一起,难道他看不出来吗。不然怎么会被抢那么多次。
把那个外乡人交给他们,这样的神情几乎要化作大字写在每个人脸上。

“我大可以转身就走。我走之后,你和那个烤派的女人又能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他想也不想就开口反驳我,我只好问他最后的问题:“你想杀了他们吗?”

“你说什么?”阿萨诺像聋子一样用奇怪的表情问我。
“我说——”

“快过来!”抬火枪的那个家伙急不可耐地打断我,朝我们开上一枪。

作为一个合格的魔法师,对抵挡伤害的一定要有敏捷的反应。学校里的老头无数次谆谆善诱。

事实证明这比废话有用一点儿。

我挡下了那一枪,有人竟然为此倒吸凉气,好像我被击中才是正常发展。

“你究竟想要抓住他们,还是希望我把他们杀了?”我重复被打断的问题。

阿萨诺的听力终于恢复正常,还是立刻就回答我:“抓住他们。”

“后果自负。”我叹口气,再也无话可说。
我对那群人,同我对付我同学那样。被水柱击中的他们飞往空中,又极速落下来,这才有人和阿萨诺一起对他们动了手。

托所有人的福,我完全错过了那个新鲜出炉的浆果派。阿萨诺非要拉我一起把他们送到卫兵那,还快活地吹起口哨,根本不对他害我错过刚出炉的浆果派这件事有任何愧疚。

“老弟,你真厉害。”他往我背上又来一掌,再拉住趔趄的我,“你怎么回事,连站都站不稳。”

白痴。

他妻子听闻我们在村里的遭遇,笑吟吟地对今后的安定生活做起设想。
我忍不住打断他们的美好想象,说上绞刑架的不过只是那个强盗头子。
其余人完全有可能再来报复这个穷村子。

夫妻俩不说话了。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说过了,后果自负。”

面对我的话,阿萨诺还维持着他的笑容。

“我完全相信你有能力杀了他们所有人。”他说,“但那是刽子手的工作,而不是你的,懂吗?”

“你是个很厉害的孩子,但是做个刽子手对你来说还太早了。”他妻子接上他的话,“也许你不想做个刽子手,对职业的选择应当在充分考虑之下,对吗?”

“也许吧。”我不置可否。

离开村子前那群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孩给了我一堆东西,有在地上把棱角磨得很平的石头,吃过几口的干面包,一捧摔得头破血流的野果,一根长长的鹅毛。

我的帽子正缺一根鹅毛,于是我把鹅毛缝在帽子上,带走阿萨诺的妻子烤好的浆果派,其余的东西我都没有拿上。旅途中我没有那么多地方堆放杂物。

五年后我回埃文那儿时又顺路来了这村子一次,只看见一堆碎石,村民早已不知所踪。

打听起他们的去向,有人告诉我,在我离开那里的三个月之后,强盗们的余党就屠戮了整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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